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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棠不由得发出来自灵魂的感慨。</br> “郑乔可真是个矛盾重重的人物。”</br> 祈善：“矛盾重重？”</br> “他身上有些东西让我费解。”</br> 褚曜：“让五郎费解？”</br> “说郑乔愚蠢吧，他又是卧薪尝胆又是忍辱负重，没点儿脑子别说在辛国旧臣手中活下来，估计连内庭都走不出去。但要说此人聪明，又看不出他聪明在哪儿，大好局势能糟蹋成这个鬼样子。辛国本身国运将尽，因此庚国灭辛国并未耗损多少，若能安分修生养息，没那些纵容帐下兵马屠城劫掠、羞辱辛国王室的蠢事，未必不能图谋西北全境……”</br> 或许是本性如此，又或许是自小在内庭长大，见惯了后宫争斗的阴私，所以耳濡目染下也喜欢用那些不入流的阴毒手段，但不管怎么说他赢了，也爬到万人之上的位置。</br> 大好局面非得作死。</br> 一手王炸打成渣渣。</br> 褚曜笑了笑：“因为郑乔相当自负。他是很聪明，少时天资极高，不然怎会有名士名家不顾他的出身，愿倾囊相授？倘若不是被辛国国主收入内廷，以其资质，或许这会儿也是誉满天下、极口项斯之名士了。但越是如此，他被毁后越容易作茧自缚。”</br> 沈棠喃喃：“自负？自缚？”</br> 褚曜不知想到什么，似有讥讽一闪而过：“他未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辛国旧臣也好，遗民也罢，不过是被他践踏在脚底的蝼蚁。蝼蚁即便倾巢而出也难成气候，只消放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。蜉蝣撼树，不自量力。”</br> “天下人都知道他在辛国内庭不光彩的过去，所以他为了极力遮掩这些，他便要向全天下展示他肆意作践、玩弄仇人的手段……”</br> 今天将这家夷三族，明天把那家抄家流放，后天嘉奖胡作非为的心腹、纵容他们为非作歹，被损害利益的蝼蚁再怎么抗议挣扎，在他统御的势力战车之下，统统被碾为肉渣。</br> 而且——</br> 褚曜看得透彻：“虽然不知‘临时行宫附近有暴民造反’的谣言是谁散播的，但从郑乔癫狂、歇斯底里的反应来看，他兴许也意识到自身处境岌岌可危，所以一个没根据的谣言就能让他草木皆兵。只是，五郎觉得郑乔走到如今这一步，他还有回头是岸的可能吗？”</br> 沈棠思忖后摇头：“任由愤怒仇恨支配理智，将自己生路斩尽。即便他想回头，也得看看被他得罪死的人愿不愿意给他浪子回头的机会。他明白这点，索性就癫狂到底？”</br> 褚曜淡淡道：“慎独自律，修己安人，正身而天下归之，郑乔则是背离天下的那个。”</br> 所以注定没好下场。</br> 这时，沈棠注意到一旁的林风格外沉默，于是轻声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，还是困了。</br> 八九岁的孩子，精力有限。</br> 林风醒过神，抬头才发现大家伙儿都在看着她，低头嚅嗫着道：“奴家是突然想起来家乡听过的一段坊间唱词儿，其中有一句是‘伪女娇作伥乱北辰，二十路烟尘冲紫宫’。”</br> 祈善二人还真没听过这消息。</br> 毕竟凌州离这里也不近。</br> 只是——</br> 祈善似笑非笑地调侃：“传出这则唱词儿的人，倒是一点儿不给郑乔面子。”</br> 世人皆知郑乔曾被辛国国主赐名“女娇”，北辰代指“帝星”或者“帝王居所”，紫宫也有“帝王宫禁”的意思。前一句骂郑乔坏事做尽乱了内庭，得位不正，后一句就有点耐人寻味。</br> 烟尘即烽烟征尘，代指势力。二十路“势力”冲击紫宫，绝对是郑乔听了要高枕难眠、辗转反侧的消息……不，或许已经睡不着了。</br> 祈善：“你从凌州来，那边局势如何？”</br> 林风小手抓着衣摆，神情难过：“奴家不清楚，只是听仆妇谈起外头又开始打仗。”</br> 正因如此，林家才会选择避祸南下。</br> 祈善看着狼狈的土匪首领，遭难的林家一门，心下了然——凌州境内出现那段唱词，跟着内乱，谣传临时行宫附近有暴民，结果闹腾下来真有人造反……</br> 郑乔已失民心，各方势力都想要他的命，倒是四宝郡还算安静些，打仗消息也未传来。</br> 他与褚曜暗中交换了个眼神。</br> 这局面的确是他们想看到的，但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早。原以为郑乔的江山还能撑个五年，战乱苗头从四宝郡开始。五年，足够他们布局谋划，也给沈小郎君成长时间。</br> 没想到其他人比他俩还会来事。</br> 窥一斑而见全豹，从这些唱词、谣言出现的时机和地方也看得出来，“恶人”有点多啊。</br> 沈棠宽慰地拍拍小丫头发顶，倏忽想到什么，摸出了几颗饴糖递给她。</br> “喏，甜的。”</br> 小孩爱吃糖，林风应该也不例外吧？</br> 看着手心躺着的饴糖，林风眼眶微热。</br> 翟乐叹道：“打不打仗，苦的都是百姓。”</br> 庚、辛两国打仗，战场就放在辛国，辛国百姓的日子可想而知。战争结束，平定还没大半年，战乱又起。这回不知要打几年，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又要花多少时间平复疮疤？</br> 转念一想，岂止辛国如此？</br> 辛国百姓只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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